中国上下五千年,半部封建史。自春秋战国时期私田制逐步成为主要的土地所有制形式,古代中国渐渐从奴隶制社会向封建制社会转化,公元前221年秦王嬴政结束了战国七雄的割据局面,天下统归于秦,秦王嬴政登基称帝,史称秦始皇,开启了地主阶级对中国长达2100多年的封建统治,在历史周期律作用下,先行后续的王朝总是在执政环境好转后怠于政事,不惜民力,最后导致矛盾丛生,内外交困,农民起义不断。中国封建王朝更替的历史,总是伴随有着农民起义斗争,如秦之亡国由大泽乡农民起义开始,东汉之覆亡少不了黄巾起义的作用,唐之消亡与王仙芝、黄巢起义紧密相关。封建王朝末年的农民起义,都是规模巨大、硕果累累的,大小农民政权累见不鲜,只可惜都是昙花一现,最终被地主豪强捡走革命成果。
黄巢的大齐政权
“待得秋来九月八,我花开时百花杀;冲天香阵透长安,满城尽带黄金甲”,这首历史名句《菊花》的作者名叫黄巢,他贩过盐,从小读过书,又能骑马射箭,他目睹了唐朝末年政治黑暗,皇室、官僚和地主加紧对农民的剥削,税收越来越重;加上连年不断的天灾,农民纷纷破产,到处逃亡,有的忍受不了苦难,走上反抗这条路了,黄巢就是其中一员。公元874年,濮州(今鄄城北)王仙芝聚集几千农民起义,随后黄巢起兵响应。 黄巢和王仙芝两支起义队伍汇合之后,转战山东、河南一带,接连攻下许多州县,声势越来越大,王仙芝战死后黄巢率军先南下一路打到广州,势如破竹,后又提兵北上,直逼长安门户潼关,攻下潼关后,唐僖宗携后宫慌忙出逃,来不及逃走的唐朝官员开城投降,没过几天黄巢在大明宫建立大齐政权,做了快5年皇帝后黄巢在沙陀贵族及雁门关节度使李克用联合绞杀下,撤离长安随后兵败被杀于瑕丘(今山东兖州)。
方腊的永乐政权
北宋宣和年间,宋徽宗喜花石竹木。在江南设“苏杭应奉局”,派众爪牙到东南各地,搜刮民间花石竹木和奇珍异宝,用大船运向汴京,每十船组成一纲,时称“花石纲”,这种沉重的负担都转嫁到农民身上,尤其是靠出卖劳动力度日的赤贫者身上,引起底层百姓愤懑不满。方腊家乡青溪多产竹木漆,是应奉局重点酷取之地,深受剥削压迫之苦的方腊,因此对宋王朝的反动统治怀有刻骨仇恨,遂点燃了起义之火。公元1120年十月,方腊率众起义,自称圣公,建元永乐,设置官吏将帅,以头巾区别等级,不到十天就有数万人参加义军,短短几个月内起义军就攻克睦州、歙州、杭州等六州,青溪、新城、桐庐等五十二县。公元1121年正月,方腊派大将方七佛率众六万进攻秀州(今嘉兴),因守城援军到来,起义军遭受失败。二月,杭州失守,此后起义军形势急转直下,四月底,方腊和妻子、宰相方肥等人被俘虏,于八月底被杀害,轰轰烈烈的方腊起义,至此落下帷幕。
李自成的大顺政权
李自成幼年家境贫寒,给地主放过羊,他从小喜好枪马棍棒,其父死后到驿站当驿卒,负责照看马匹,后因丢失公文被裁撤回家,公元1629年二月到甘肃投军,不久即被擢升把总一职,同年因欠饷问题杀死上司和当地县令,发动兵变,后辗转到闯王高迎祥账下,随其转战陕西、河南、安徽等地,并在高迎祥战死后继任为闯王,公元1640年,李自成趁明军大量调往边关与清军作战及进剿张献忠之际入河南,开仓放粮赈济灾民,并迅速壮大武装,相继取得攻克洛阳、安陆、潼关等重大胜利,公元1644年元月李自成在西安称帝,国号大顺,封功臣为五等爵,当月大顺军东征北京,从山西到河北、北京,除了在山西代州及宁武关遭到总兵周遇吉率众激烈抵抗外,一路上攻城拔寨十分顺利,尤其是兵临北京城下时高官显贵居然多数不战而降,仅用不到五天时间就占领北京。四月,大顺军出战山海关讨伐吴三桂,吴三桂降清后,大顺军在吴三桂军队和清军联手打击下溃败而逃,随即一路向西溃逃,在眼见陕西大本营不保后,又转战湖北但战况仍无明显起色,李自成在一次侦查活动中意外被杀,大顺政权走向瓦解。
洪秀全的太平天国
洪秀全是本是广东一名屡试不第的落魄书生,经受多次科场失利后的他,在广州接受了基督教义,不再做儒生改奉基督教,他编写《原道救世歌》等布道诗文向乡亲们传教,抨击社会上的种种邪恶现象,呼吁按照基督教的教义建立起“天下一家,共享太平”的新世界,传教范围遍及两广地区。后又在广西桂平创办“拜上帝会”,吸收两千多名会员,随着拜上帝会与地方政府矛盾日益加深,洪秀全加紧准备反清活动。公元1851年1月,洪秀全发动金田起义,建国号太平天国,1853年定都南京,改名天京,颁发《天朝田亩制度》,又分兵西征、北伐。1856年6月,太平局攻破清军向荣的江南大营,解了天京三年之围,眼见太平天国形势走好,诸王权力斗争加剧,引发“天京事变”,东王、北王、燕王先后被诛,翼王石达开率军负气出走,后来洪秀全尽管重用陈玉成、李秀成等后起良将,自兼军师,又采取减赋和加强宗教宣传等措施,渡过难关,但国事急衰。1863年冬,天京为清军围困,粮尽援绝,洪秀全拒绝李秀成突围的建议,固守天京,第二年四月洪秀全病卒,七月天京陷落,太平天国覆亡。
一个封建王朝的衰败、覆亡是与其用人不当、懒政滥政、剥削过甚紧密相关,而直接受到困难的是处于社会底层的平民百姓,所以王朝更替前总是伴随着高频率,愈演愈烈的农民起义,但两千年内只有刘邦、朱元璋领导的农民起义军不仅成了气候,还取得最终胜利,建立显赫一时的新王朝。
其一,践行“除旧布新”的革命承诺得到广泛拥护。刘邦、朱元璋发家的基干力量是农民起义军,刘邦攻入咸阳之时,便立即废除秦朝的苛法,与民约法三章,封存府库,对百姓秋毫无犯,深得民心。大汉建立后,他进一步减轻人民的负担,如减轻田租,什五税一,“与民休息”,释放奴婢,让士兵复员,使他们从事生产劳作,迅速恢复提高国民经济;朱元璋为了解决粮食问题,除了动员百姓进行生产外,推行屯田法,大力开展军队屯田,几年工夫,到处兴屯,府库充盈,军粮充足。公元1360年,朱元璋下令不再征收“寨粮”,以减轻农民负担。大明立国后,他下令出台鼓励农耕的一系列措施,下令解放奴婢,减免税负,严惩贪官等等。经过洪武时期的努力,社会生产逐渐恢复和发展了,史称“洪武之治”。而其他农民起义军领袖很少可以做到这点,尽管最初目标都是反抗压迫、谋取活路,但是起义大旗高举后往往没有明确的奋斗目标,容易盯在眼前利益,只停留在报复仇杀和掠夺财富等低层次的斗争水准,如黄巢入住大明宫后,即露出了 “我花开后百花杀”血腥的峥嵘面目,除大肆屠杀唐宗室、公卿士族外,还将长安城中涉嫌讥讽他的三千多无辜的儒生砍了头。在二进长安时,他将前次失利归罪于普通的长安平民,举起屠刀,血洗长安,将城中八万余名男丁杀戮殆尽。
其二,具有雄心壮志和高度的自制力。刘邦、朱元璋志在天下天下,时刻自警自省,生活上克勤克俭,事业上顽强拼搏,刘邦能够能听从部下建议从奢华的阿房宫退出,在秦三世呈献的玉玺面前冷静,还军霸上,以暂缓同项羽发生军事冲突;朱元璋目不识丁然而勤奋好学,他刻苦钻研历史,认真分析现实,悟出了独创性的治国理政心得,在诸王并起之时,接受朱升韬光之策,暂缓称王以发展势力,谨慎低调地发展自身实力。反观李自成进入北京后,享受得不亦乐乎,“自成与刘、李诸贼分宫嫔各三十人,牛、宋诸贼臣亦各数人”,其军队彻底迷失,将士们耽于享乐、沉湎酒色,士兵们目无法纪,肆意而为,百姓自然苦不堪言,大顺军快速失去民心。洪秀全则在入主天京十一年里,就在美女丛中生活了十一年,从未走出天京城门一步,既不上马杀敌,也不过问朝政,十一年间仅颁发过25篇诏书,而且1854年至1858年是空白,五年竟然未发一诏,连曾国藩也感到奇怪:“洪逆深居简出,从无出令之事。”
其三,善于发掘人才和使用人才。刘邦用人智慧堪称亘古未有,他不仅知人善任,而且极会驭人,正如他自我总结“夫运筹策帷帐之中,决胜於千里之外,吾不如子房。镇国家,抚百姓,给馈饷,不绝粮道,吾不如萧何。连百万之军,战必胜,攻必取,吾不如韩信。此三者,皆人杰也,吾能用之,此吾所以取天下也。”朱元璋则一反历代统治者乱世重武、治世修文的治国常规,在打江山阶段就努力争取、积极吸收有才学的人事,甚至是反对红巾军的地主,如“浙东四先生”刘基、章溢、宋濂、叶琛,都曾为官元朝,又是军事首领,在地方上很有声望,朱元璋闻其贤,多次礼请,直到达到目的,朱元璋谦谦之风赢得文臣武将的拥戴。而李自成、洪秀全都存在使用身边人才不充分,团队整体凝聚力不强的问题,如李自成的谋臣牛金星就谗言害死另一重要谋臣李岩,而悍将刘宗敏在大顺政权建立后尾大不掉,对李自成直言:“皇帝之权归你,拷掠之威归我,你别废话!”李自成默然。天平天国政权中,洪秀全闲置治国理政颇有建树的洪仁轩不用,坐观诸王内斗,导致太平天国国事废弛、人心散失,加速政权灭亡。
其四,适应形势发展军事斗争策略灵活多变。刘邦、朱元璋发迹的秦朝末年、元朝末年均是天下大乱,先前反叛势力众多,但最后是几家独大,最后与刘邦争夺天下的是项羽,同朱元璋争夺天下的是陈友谅、张士诚等大军阀,刘邦、朱元璋在对抗中都不占优势,但是两人都十分重视军事韬略,刘邦屈就汉王封号后,即确定了收用巴、蜀,还定三秦,东向以争天下的方略,几个月后因项羽处置诸侯国关系失当,齐国田荣首先向项羽发难,刘邦趁项羽北击田荣时,出击章邯并将其击溃,受降了司马欣、董翳,之后又遣将攻取陇西、北地、上郡,三秦之地基本归汉,突破项羽封锁自己的通道,至此才正式开启楚汉之争的大幕。朱元璋建立以应天为中心的根据地后,在长江上游有陈友谅,下游有张士诚,东南邻方国珍,南邻陈友定,朱元璋分析方国珍、陈友定的目标在于保土割据,张士诚则对元朝首鼠两端,没有多大雄心;陈友谅最强,他才是朱元璋占领应天后遇到的最危险的敌人,于是确立“先陈后张、逐一消灭”为基本军事方略,避免了多头混战陷入被动。反观黄巢政权失败的直接原因是围困陈州,由于陈州刺史世居于此,战前作了精心准备,黄巢起义军围攻陈州300多天,发动大小战役数百次,始终没有取胜,结果不仅起义军伤亡惨重,老而无功,也给了唐军增援时间,黄巢起义军自此由主动转为被动。而方腊、李自成的重大战略失误就是轻视敌方力量,方腊没有考虑到北宋禁军训练有素的单兵作战能力,李自成没有考虑到清军和吴三桂军合流后的超强的军事能力,皆因关键一战失利后快速颓败。
农民起义军领袖多出身草根,长期处于被压迫、被愚弄的地位,他们最大优点是吃苦耐劳,最大弱点是缺乏远见,他们能够忍受起义之初难以想象的艰难困苦,然而一旦迫在眉睫的危机消除,处境有所改善,被压抑的天性就会像火山一样迸发,各种欲望急剧膨胀,忘乎所以。在眼花缭乱的金银珠宝和国色天香面前,他们几乎在一霎时便把当初举事的初衷忘得一干二净,沉醉于自己曾经痛恨的堕落生活,难得的是刘邦、朱元璋在坐稳江山前一直保持着清醒头脑,成就了两段别具一格的历史景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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